今天的故事来自脑洞超市常客张消息普普通通的张消息也有好看的时候一个大龄北漂姑娘用二十年的运气换来一场久别重逢 有人说，在人群里失散的恋人总还会再遇见的我们这辈子会遇见很多人，拥抱着也走散着那么久了，我总想着，要是哪天我们能再遇见那就不要再走散了吧 人生来，不着边际的烂塘马橘子和张消息。他们是这个北方重工业城市里最普通的厂矿子弟，独生子女，父母宠爱，相信读书才是唯一出路。十三岁那年，马橘子和张消息小学毕业，初中让他们兴奋，夏天的燥热还在继续，而分离的焦虑早已消散，少年们是躁动的，他们以为初中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自己，也成了另外一个人，要为所欲为各显神通。张消息是一个慢热的女孩，上学第一天，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兴奋或者紧张的情绪，她背着双肩包，照着教室大门上的座位表，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坐着马橘子。开学习一天，马橘子没有和张消息说话，张消息也没有搭理马橘子。张消息知道马橘子，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五年级的时候就跟着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代表学校参加奥数比赛拿了一等奖；长得也好看，那时候学校里流行四大天王，马橘子和郭富城有些神似，女同学私下里都叫马橘子“小城城”，天天都有别的班的女同学给他塞小纸条……全校都知道，马橘子出了名的学习好又贪玩，因为成绩好，翘课打游戏老师都不管的，和高年级的同学打架，也没输过。张消息就是学校了最普通的那种姑娘，扎马尾，没有刘海，没有耳痛，三天洗一次头，三天换一次衣服，学习也一般，老师叫不上名字那种，不爱说话也不爱玩，一个没有什么故事的女同学。和马橘子坐同桌，她倒是偷偷地高兴了一阵子，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心里也有很多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天天坐在一起，基本没说过话，张消息知道自己永远成不了杉菜。初中不是小学，初中是另一个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是非。开学没几天，张消息就收到了好几张没留名儿的小纸条，有的夹在语文书里，有的放在抽屉里，还有几张放在她书包里……字条上写的基本都是一个意思——说马橘子是她们的，让张消息离马橘子远点儿。张消息都是不怕这些闲言碎语，没放在心上。也不是不怕吧，主要是张消息没见过世面。星期五放学路上，张消息被堵了。七八个姑娘，花枝招展的冲着她叽叽喳喳指指点点。说来说去，无非是让张消息离马橘子远点儿，不然就给她some colour to see see！ 张消息给逼急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扯着嗓门冲着姑娘们喊话：喜欢马橘子就找马橘子去，别找我。冲出人群，往家里跑。 你像不切实际的春水整个晚上，张消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都是马橘子，她觉得，她好像也喜欢上了马橘子了。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有什么不喜欢他的理由呢。张消息想不出来。张消息开始主动找马橘子说话，先是写小纸条给他，说自己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和最近读的书，给马橘子讲一个叫艾米莉的法国姑娘的生活。虽然是厂矿家庭，张消息的父母并倒不是五大三粗，一身机油，他们家算得上是厂里的文艺家庭，爸爸是电影迷，妈妈喜欢读书。张消息也就跟着稀里糊涂的看了很多电影也看了很多书。从周润发周星驰到王家卫和杜琪峰再到张国荣和袁咏仪，从《巴黎圣母院》《雾都孤儿》到《席慕容诗集》《撒哈拉的故事》……家里有什么她就看什么。小学毕业，十二岁生日，爸爸送给张消息一个爱华牌的walkman，还买了三盒天价磁带：四大天王、王靖雯和迈克尔杰克逊。听完之后，她再用家里的七八十年代的双卡带槽的录音机把这些歌曲翻录在英语听力磁带上，然后用这些磁带和家里的哥哥姐姐换着听……而这些都是马橘子的未知领域。他喜欢张消息给他讲这些故事，像是一场梦。在别人眼里，张消息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姑娘。但是马橘子觉得张消息是一个特别的姑娘，她脑子里的想法要远远超过她的相貌平平。眼瞅着两个人关系越走越近，学校里到处都散发着是姑娘们的醋意。秋天快结束的时候。暗恋马橘子的姑娘们又把张消息拦住了，还叫了些社会上的小混混，要收拾张消息。马橘子拨开人群，站在了张消息身边，说：“从现在起，张消息是我的女朋友，谁敢再来欺负试试看！”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张消息说。就这样马橘子和张消息开始了她们略带侠气的初恋。而十二岁的恋爱，无非是一起上学放学，周末的时候叫上一群同学一起滑旱冰打台球。顶多在放学路上，走一条没有熟人的小路，偷偷拉拉手，两个人你赖我我赖你，到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出手汗。晚上回家躺在床上，你想着我，我想着你，想让时间快一点过去，等第二天到来。十二岁的初恋是看似平淡的波澜壮阔。 对抗是单调的悲伤舞老师和家长很快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大人们把这个叫早恋，早恋是个大事儿。班主任指望马橘子出成绩，把矛头指向张消息，先是把她调去教室最后一排和留级生坐同桌，接着是叫家长，停课、写检查、保证书……张消息和马橘子的父母也不能容忍两个人的关系，私下里交涉好几次，想让两人分开。马橘子不干，每天翘课去张消息家阳台上递纸条，说昨天看了《泰坦尼克号》，想要带着张消息坐一艘船，在大海上看日出日落，浪迹天涯。马橘子说：“他们不让你上学，我也不去”没过几天，马橘子就走了，是真的走了，一个人，坐一艘船，去了异国他乡。据说是马橘子他爸挪了厂子一大笔钱，被查到了。他爸先是通过各种关系把马橘子和他妈妈送到了国外，然后自首去蹲了监狱。走的那天，马橘子哭着跑去张消息家阳台，话也说不清楚，嘴里反复念着你要等我啊，我会回来的之类的话。马橘子搬了三块儿砖头踩上去，点着脚尖把脸凑在阳台上防盗窗的铁栏杆中间，马橘子和张消息隔着这栏杆，流着眼泪，交换了十二岁年少的初吻。“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被妈妈揪走的马橘子哭喊着消失在深秋的黑色里。张消息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忘不了马橘子十二岁哭泣的脸，马橘子哭，她也哭，眼泪从眼角顺着鼻子流到嘴巴里，他们隔着防盗窗的铁栏杆亲吻。张消息永远记得她和马橘子的初吻。味道是淡淡的咸。 又两年的波澜，炽烈电影下片高中的时候，张消息转为艺术生开始学习画画，课业压力没有同学那么大，天天跟着爸爸妈妈看最新的VCD电影，看书听音乐，作文写的好，讨得语文老师的喜欢。后来考去了南方海边城市的一所大学，大三的时候谈了恋爱，男朋友是海运学院的小学弟，以后会出海做船员，坐一艘船，把大海当成家。他没有对张消息说过，要带着她，坐一艘船，在大海上看日出日落，浪迹天涯。男朋友出海的几年里，就在外面沾染了些不一样的女人。张消息看在眼里吞在心里，分分合合持续了好些年。二十七岁那年，终于明白这男人的心啊，早就随着大海飘远，再也不会回来了。二零零八年张消息狠下心和男朋友分手，离开生活了六七年的南方滨海城市，一个人，带着身上画画和写字的本事，去了北京闯荡，在一家专门介绍电影的杂志社上班。张消息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电影，往返各种电影节，写各种和电影相关的文字内容，没有喘息的时间，好像自己就活在电影的世界里一样，张消息有时候也想，要是能和电影里一样活着该多好。会不会突然有一天，马橘子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带着她坐一艘船，在大海上看日出日落，浪迹天涯。 我们所知道的黑暗不稀奇有一次参加完一个胡同电影节，张消息一个人走在深秋的北京胡同里，那是北京的秋天难得好天气，没有刮风，没有雾霾，蓝天白云，银杏树黄了叶子。路过脑洞超市的时候，张消息不过是想买一瓶水，恰好赶上脑洞超市的电影放映会。一个投影布挂在墙上，零星坐着些看客，张消息干脆也坐了下来。脑洞超市在放映《天使爱美丽》这是张消息看过无数遍的电影，她想不到，在北京的小胡同里，这么一家超市不像超市，影院又不是影院的小空间，甚至连自己生活的小县城的录像厅都比不上的地方，可以再看一场生命中最重要的电影，太美妙了。就是像是上天给的一份礼物，她默默收了。那天马橘子也在。张消息没有看到马橘子。马橘子看到了张消息，只是背影。二十了年了吧，马橘子看到这个背影，心里隐约泛起波澜。二十年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马橘子已经不敢确认他看到的背影就是张消息的背影。十二岁的初恋，他说：“等我回来”。谁还会一直念着呢？张消息会吗？这有点熟悉的背影，让马橘子心里来回波动心跳加速，她可能是张消息也可能是任何人。他不敢去看她的正脸，他怕是她，他更怕不是她。在各自的生活里，时间继续，岁月有痕。马橘子和张消息各自又谈了些恋爱，草草在一起，草草分手。北京这个城市，时刻有人拥抱，有人别离。来不及深爱也来不及伤怀。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可能还爱着彼此的张消息和马橘子，磨掉侠气，混入人群，他们俩称职地扮演着普通人，在同一座城市，按着不同的轨迹各自生活。 在末日路过的那天，我是多想你也来看七年前马橘子在南极马拉松认识了脑洞先生，他们俩是五十几个人里的唯二的中国人。南纬八十度，南极，联合冰川营地，窗外是罗斯曼山，白茫茫一片。因为天气太差，伊尔运输机无法从智利过来，比赛结束后正值兴奋和极度疲惫的参赛选手们，要等到四五天后才有机会回到文明市世界。在这种残酷而又浪漫的绝境，他们压低声音，在黑暗中，交换故事，以打发过于缓慢的时间，从而建立了短暂而永不磨灭的情谊，尤其是马橘子和脑洞先生。五天后，飞机降落在智利小镇彭塔阿里纳斯，踏上文明世界的第一步，马橘子做了一个决定。生死一线都经历过了，这辈子起码要干一件自己内心最想做的事情，哪怕全世界与他为敌，他也要完成这一个人的战争。回到英国，原本在念金融的马橘子，背着父母，去读了导演专业。毕业后，马橘子回到北京，准备自己的第一个长片作品。天天混迹在脑洞超市，搜刮客人的故事，作为灵感丰富剧本。脑洞超市的电影放映会也是他搞起来的，第一个放映的电影叫《天使艾米丽》。他给脑洞先生说，这是他人生听说的第一个外国电影，是初中的同桌告诉他的。那天，他在脑洞超市隐约看到了张消息的背影，不敢确认。 你信里头照片不轨，逆光中浅笑优美去年九月，北京的夏天将走不走，也下了几场雨，马橘子花了五年时间，用光了所有积蓄和投资人的钱，带着一部拍了五年的长片回到脑洞超市。脑洞先生和小王张罗着，给马橘子办了小规模的首映看片会。那天来的人很多，大多是朋友和朋友的朋友，朋友里有张消息。长片是自传体，讲马橘子这三十三年，遇到的人和事儿。这种私人的又冗长的半纪录性的电影，其实大家都不太喜欢，断断续续的人都走光了。张消息一直都在，从家乡空镜那一幕出来时，她就开始屏住呼吸，一直到五年前脑洞超市的天使爱美丽，一个罗生门视角，她看到自己的背影，她知道那就是她。这些年里，马橘子常常出没在电影资料馆和百老汇电影中心、库布里克，乃至前些年常跑去的音乐节，他总是遇见同一个背影。她有时胖有时瘦，有时有伴，有时只身一人。马橘子不是跟踪狂，只是从五年前那场不确定的重逢之后，总能在自己常出入的地方遇到这个背影，和五年前一样，他不敢绕去她面前，去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张消息。他怕是她，他更怕不是她。 哭鼻子不稀奇，不做声都好电影完结，来参加活动的人都走光了。灯亮起，马橘子再次看到这个背影，与往常的平静不同，她的肩膀有节奏地抖动起来，带着克制渲泄着什么。那一刻马橘子突然坚定地知道，她是张消息。二十年，在人群里走散的马橘子和张消息，反复在人群里背对背重逢。面对面的时候，居然忘了拥抱。两个人相互望着对方的眼睛，全世界安静下来，安静得听得到眼泪划过脸颊的声音。像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马橘子把手里搓得快要烂掉的纸巾递给张消息，吸溜了一下鼻涕说：“我回来了。”张消息终于在那一刻甩掉了所有铠甲，第一次不管不顾，一头栽在马橘子的锁骨窝里，哭出声来。 当晴空还远的今天里，我等你再为我一笑不知道从几时起，我不再在人前掉眼泪随之而来的是，也很少笑直到那天我在挂在墙上的投影幕布上看到自己的背影才知道有些情绪，哪怕是藏在远远的心底，也会露馅儿我们在人群里走散，我们在人群里重逢我们以后再不分开永远相伴——张消息——今 日 互 动你有没有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得爱过一个人他（她）是谁他（她）现在又在哪里你敢不敢用一生运气换一次与他（她）的久别重逢